2014 年10 月31 日的北京，天還沒亮透，暫押室的白熾燈照著韓磊蒼白的臉。他穿著藍色秋衣秋褲，雙手交握在膝頭，全身肌肉止不住地顫抖—— 距離被押赴刑場，只剩最後一小時。
法警端來溫水時，這個40 歲的男人終於開口，聲音沙啞：“謝謝領導。” 得知臨刑前能抽支煙，他眼裡閃過一絲驚喜，手指卻抖得幾乎夾不住煙卷。
不到一分鐘，第一根煙就燃到了盡頭，他抬頭問：“還能再抽一根嗎？” 得到許可後，他猛吸幾口，喃喃自語：“酒，都是喝酒害的。”
這一夜他幾乎沒合眼，煙一根接一根地抽，地上很快堆起了煙蒂。間隙裡，他只問了一句：“我媽和姐昨天回去路上還好嗎？” 聽到法警說“情緒正常”，他才輕輕點頭，指關節卻依舊攥得發白。
當法警開始整理著裝，韓磊雙手抱在腦後，隨後默默合十，指尖抵著眉心一動不動。
航天大院裡的“問題少年”，人生早埋隱患
韓磊的人生本不該是這個結局。 1974 年出生在北京航天部大院的他，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—— 父親在航天研究院工作，母親任職於國家機關。可這份優渥家境沒給韓磊帶來安穩童年，父親響應“三線建設” 遠赴四川12 年，母親忙於工作，他從小跟著祖父母長大。
老輩的溺愛讓韓磊養成了蠻橫性子，8 歲被接回父母身邊時，早已頑劣成性。父母試圖嚴加管教，換來的卻是更激烈的對抗：他在校打架鬥毆，砸毀公物，父親的打罵只讓他更叛逆。 14 歲時，自己的自行車丟了，他竟偷別人的車“報復”，第一次被拘留十余天。
進入初中，韓磊結識了社會閒散人員，逃學泡遊戲廳成了常態。一次偷超市收銀台被抓，老闆想給機會讓他道歉，他卻囂張喊：“我沒錯，憑什麼道歉？”
13 天少管所出來，他還得意地跟父親說：“反正我沒成年，能拿我怎樣？” 父母徹底心力交瘁，漸漸放任不管。
16 年牢獄未改本性，文藝夢碎成泡影
1996 年，剛滿22 歲的韓磊因盜竊尼桑轎車被捕。恰逢嚴打，涉案金額被認定為41 萬元，加上多次案底，他被判處無期徒刑。直到這時，韓磊才慌了神，探監時哭著求父親找律師，得到的卻是“好好改造” 的冷漠回應。
在監獄裡，韓磊一度自暴自棄，直到獄警一句“表現好能減刑” 點醒了他。此後他拼命改造，甚至考下心理學、漢語言文學等5 個大專文憑，還手寫了700 多頁的古漢語詞典。因表現優異，他四次減刑，2012 年刑滿釋放時，已在獄中度過16 年。
出獄後，家人以為他改邪歸正，忙著給他張羅婚事，他也確實和相親對象訂了婚。沒人知道，這個在獄中寫過自傳體小說《昔我往矣》、愛寫詩彈古箏的男人，骨子裡依舊遊手好閒，靠著父母接濟度日。
發小張國新後來回憶，韓磊出獄後連飯店門都不會進，卻始終改不掉暴躁的脾氣。
公交站的致命衝突，兩分鐘毀掉兩個家庭
2013 年7 月23 日晚，這場悲劇的引線被點燃。韓磊和朋友在大興區聚餐近3 小時，喝得酩酊大醉後，又提議去KTV。朋友李明開車送他，在科技路公交站找不到車位，韓磊不耐煩地掏幾百塊錢：“停這！罰單我買單！”
此時，徐夢正推著兩歲女兒的嬰兒車在站台等車。李明按喇叭催她讓開，徐夢嘟囔了句“這裡不能停車”，徹底激怒了韓磊。他衝下車扇了徐夢一耳光，兩人激烈爭執起來。圍觀者起初以為是家庭糾紛，直到看到徐夢被打得蹲地痛哭，才上前拉開。
被眾人指責的韓磊徹底失控，嘶吼著沖向嬰兒車—— 監控清晰地記錄下這一幕：他將車內的女嬰從近兩米高處狠狠砸向地面，一聲悶響後，孩子癱軟在地。徐夢抱著面色慘白的女兒絕望哀嚎，而韓磊擠上李明的車，催著趕緊逃離。
女嬰經50 多小時搶救無效死亡，顱腦重創的診斷書成了最沉重的證據。而韓磊竟躲進洗浴中心逍遙，直到次日清晨被警方抓獲。
庭審上的謊言與嘶吼，正義從不缺席
2013 年9 月16 日，北京市一中院的庭審現場，韓磊上演了截然不同的面孔。他先是聲淚俱下：“那天喝多了，求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！” 見徐夢哭著反駁，又辯稱“以為摔的是購物車”。
但監控視頻不會說謊：事發時光照充足，嬰兒車沒有頂棚，韓磊動作精準，根本不像醉酒迷糊。公訴人直擊要害：“就算是購物車，正常人會高舉重摔嗎？這分明是故意施暴！”
韓磊又換了說辭，哭著說願意賠償、當牛做馬贖罪，還念叨著“馬上要結婚，本該有美好人生”。可徐夢夫婦只有一句話：“多少錢都換不回孩子，我們要他償命！”
9 月25 日，法官當庭宣判：“被告人故意殺人，手段殘忍，系累犯，判處死刑。” 韓磊突然暴起嚎叫：“我不服！要上訴！”2013 年11 月29 日，北京高院二審維持原判。
槍響之後，沒有假如
2014 年10 月31 日，最高法院的死刑复核決定宣讀完畢，韓磊被押上囚車。腳鐐聲漸行漸遠，這個曾夢想當警察、寫過詩集的男人，終究為自己的暴行付出了代價。
臨刑前見家人時，韓磊對母親說“我改了”，母親哭著回應“改了也來不及了”。這句話，成了他40 年人生最沉重的註腳。
本文系社會新聞/真實案件改編，本文圖/選自網絡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