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期《沉默的荣耀》热播,剧中隐蔽战线工作者的坚守与牺牲,让观众深刻感受到特殊战场的残酷。真实历史中,1950年中共台湾负责人蔡孝乾的被捕叛变,给我方在台隐蔽战线带来毁灭性打击——吴石、陈宝仓、朱枫、聂曦等核心人员相继遇害,一千多名在台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也惨遭毒手。就在这场浩劫中,却有一人侥幸躲过搜捕,隐姓埋名存活下来,他便是谢汉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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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8年12月,60歲的“葉依奎”持台籍農民身份證,經香港中轉回到廣東豐順老家。他攥著口袋裡的身份證,指腹反复摩挲著“葉依奎”三個字,心裡裝著激動與忐忑。
原來這張身份證是假的,而他真正的名字正是謝漢光。
闊別42年,他終於踏上故土,卻不知妻兒是否還在,更不知能否有機會向組織證明自己的身份。
船靠岸後,謝漢光跟著返鄉人群往老家走。記憶裡的土路變成水泥路,熟悉的老房子多已坍塌,取而代之的是新蓋的磚房。他憑著模糊印象找到當年的村口,站在巷口不敢進去,甚至開始胡思亂想:妻子秀萍會不會早已不在人世?兒子若還活著,該有四十多歲了,還能認出自己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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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依奎叔?你是從台灣回來的依奎叔吧?”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路過,認出了他身份證上的名字。謝漢光趕緊點頭:“是,我是葉依奎,想找下以前的鄰居……”老人熱情指路,說秀萍仍在,就住在巷子最裡面。
謝漢光挪著步子往裡走,遠遠看見一個白髮老太太坐在門口,懷裡抱著小孩,旁邊有中年男女說笑。他盯著老太太的側臉,眉眼還是當年的模樣,只是添了滿臉皺紋。他怕“葉依奎”的身份給她添麻煩,轉身想悄悄離開,身後卻傳來顫抖的聲音:“謝漢光?是你嗎?”
謝漢光腳步頓住,身體僵得像塊石頭。秀萍追上來抓住他的胳膊,眼淚掉在他手背上:“你到底是不是謝漢光?你怎麼能就這麼走了?”他慢慢轉身,哽咽著喊出“秀萍”,兩人還沒多說,中年男人跑了過來——是他們的兒子謝建輝。父子對視片刻,謝建輝撲通跪下:“爸!你終於回來了!”三個人抱在一起,哭得渾身發抖。謝漢光抹著眼淚說:“我以後都不走了,再也不跟你們分開了。”
謝漢光家人受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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團聚的喜悅過後,謝漢光面臨身份證明的難題。他向政府說明自己是中共地下黨員,1946年在香港入黨、赴台從事地下工作,卻因當年介紹人蘇惠犧牲、戰友梁錚卿等人遇害,無人能為他作證。政府暫按“困難台胞”政策給予生活補助,他的黨員身份成了壓在心底的遺憾。
這一切的淵源,要從謝漢光的早年經歷說起。 1917年,他生於廣東豐順農村,考入廣西大學時原定法務科未招生,被分配至農學院森林系。求學期間,他受梁錚卿等人影響接觸共產主義思想,1942年畢業後先任黔桂鐵路柳州農場主任。抗戰期間,日軍佔領家鄉,他安頓好前來投奔的妻兒,還悄悄幫助進步人士與黨員在農場暫避風頭。桂林淪陷後,他帶妻兒輾轉至四川教書,抗戰勝利後才離開四川。
抗戰勝利不久,謝漢光接廣西大學教授邀請赴台工作,途經香港時經黨員蘇惠介紹加入中共地下黨。為保障妻兒安全,他送家人回豐順老家後獨自赴台,沒想到這一別竟是42年。到台後,他憑森林系專業知識在農林部門站穩腳跟,陸續安排梁錚卿等黨員進入各部門,協助開展地下工作。 1948年,經他介紹,梁錚卿與中共台灣省工作委員會建立聯繫,以台灣省農林處畜疫血清製造所總務課長身份為掩護,和周碧梧等人蒐集絕密情報,相關情報經秘密渠道傳回大陸,獲毛主席讚賞。
梁錚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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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9年蒋介石集团退台后,开始疯狂镇压地下党。1950年1月,受蔡孝乾叛变牵连,台湾刑警展开大规模搜捕,梁铮卿、周碧梧等相继被捕遇害,谢汉光被列入通缉名单。为躲避追捕,他先后辗转至台东林场林业改良站等地,在当地村长帮助下,顶替失踪村民“叶依奎”的身份,在台东深山林场隐居38年。这期间,他靠种地、伐木维持生计,始终不敢暴露口音与过往,多次躲过特务进山搜查,唯一的念想就是“活着回大陆,找组织,见家人”。
1987年10月台灣開放大陸探親後,謝漢光立即申請探親證,終於在1988年12月成行。回到大陸後,他從未放棄證明身份的努力,直到1993年,偶然得知戰友陳仲豪在汕頭大學圖書館工作,立即前往聯繫。在陳仲豪的證明下,謝漢光的材料被遞至中共中央組織部。經深入調查核實,組織明確了他的參加革命時間,按相關規定為其辦理離休手續。 1995年5月23日,中共豐順縣委組織部正式發出文件,確認其黨員身份及離休待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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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6年,謝漢光在廣東豐順老家離世,享年80歲,自此走完隱蔽戰線工作者忠誠堅守的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