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0年,逃往加拿大的程慕陽,能否被順利遣返

2000年5月,石家莊的氣溫已逼近三十度,程維高卻在書房裡來回踱步。手機響起,他壓低嗓子:“陽陽已經走了,不要回頭。”短短一句,預示了一場跨越二十餘年的追逃拉鋸。

程慕陽當月抵達溫哥華。出關那一刻,他手握加拿大楓葉卡,行李裡除了一些隨身衣物,還有數張未記名匯票。程慕陽深知,只有把錢變成海外資產,才能真正遠離國內的司法追索。

要理解這場逃亡,得把時間撥回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初。 1991年,河北省郵電局同加拿大企業接洽程控交換機項目,因報價過高而擱淺。項目代理韓鳳瑞向程維高敬酒時,順勢提出“讓陽陽跟著我學點生意經”。從此,一條借權力撬資本的隱秘通道被徹底打通。

依賴父親的庇護,程慕陽在廣告、地產和超市等領域頻頻出手。 1994年至1996年,程家直接或間接向七百家國企“徵集廣告費”近三千萬元,大多數變成了程慕陽的現金儲備。有意思的是,他不愛走賬,“大把現金塞編織袋”在河北企業界成了段子。

1997年,保龍倉集團掛牌。這個以連鎖超市為外衣、房地產業為核心的企業,被地方乾部視作改革樣板。背後運作模式卻相當簡單:政府批地、銀行放貸、公司套現。南京二建一度墊資三千多萬元,只因“程書記的兒子”五個字。

李真案在2000年3月爆發,程慕陽如坐針氈。省紀委開始調卷,對保龍倉以及早年北方國際廣告公司的資金流水進行交叉核對。程維高隨即安排家人“分頭離境”,僅留下幾名代理人善後。電話另一端,吳慶五提醒:“趕緊把能轉的款都轉出去,再晚就來不及了。”

幸運或狡猾,四年前程慕陽已通過投資移民拿到加拿大永久居民身份。落地溫哥華後,他註冊慕陽國際公司,聲稱“已開發1100萬平方英尺高端地產”。外界很難查清真偽,因為該公司部分股權掛在加勒比離岸賬戶上,股東名冊一度空白。

2001年4月2日,石家莊警方簽發逮捕令;同年9月,公安部發出A級通緝;2014年,國際刑警組織下達紅色通緝令。追逃力度層層加碼,程慕陽卻仍能在溫哥華出入各類慈善酒會。當地媒體甚至拍到他與聯邦自由黨議員合影,他本人還為該黨捐款四千餘加元。 “捐款不是為了曝光,而是為了保險。”熟悉北美政治的律師低聲解釋。

加拿大法律並未絕對排斥對永久居民的引渡,但司法程序漫長且附帶人權審查。賴昌星案被拖了十二年,就是典型前車之鑑。賴最終雖被遣返,卻在北京機場就醫後才進入看守所,足見難度。

不過,變數正在累積。 2013年後,中加之間先後簽署了打擊腐敗合作諒解備忘錄、分享被追回不法財產協議等文件,雙邊工作小組機制更加細化。 2015年,程頌蓮在地方青年自由黨內部選舉中勝出,卻因父親的紅色通緝令而遭輿論窮追。卑詩省媒體用鎂光燈把“政治新人”推向尷尬境地,程家對加拿大政壇的影響力明顯下滑。

錢仍是程慕陽最大的靠山,也是最大的弱點。若無穩定現金流,維繫律師團隊和公關渠道幾乎不可能。近年溫哥華房市調控嚴格,空置稅、附加稅層出不窮,對重倉地產的程慕陽來說並非好消息。一旦資產鏈出現裂縫,凍結或追繳的操作空間就會擴大。

“你真以為能躲一輩子?”一位參與追逃的辦案人員在內部會議上丟下這句話,隨後擺出一疊最新銀行往來記錄。文件顯示,程慕陽旗下信託曾嘗試將部分房產收益轉往開曼群島,被加方金融情報單位攔截。顯而易見,合作力度已與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語。

那麼,程慕陽究竟會不會被順利遣返?答案並非簡單的“能”或“不能”。一邊是愈加緊湊的國際反腐網絡,一邊是依舊壁壘森嚴的司法程序;一邊是不斷縮水的海外資產,一邊是尚未被擊穿的人權抗辯。雙重拉力下,時間成了最關鍵的變量。

可以確定的是,國內對這樁舊案的興趣並未衰退。隨著更多同類案件落地,法律與政治外衣被一層層剝離,程慕陽留給自己的迴旋餘地正在縮小。終點未必遙遠,但不會輕易抵達。對旁觀者而言,剩下的只有靜觀後續——或忽然的轉折,或漫長的拖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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