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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避寒
編輯|避寒
1950年春天的重慶歌樂山，西南軍政大學高級研究班正在審查新學員名冊。政治教育科科長王瑋看到”劉子仁”這個名字時，手指停住了。
這個名字讓他想起1940年那個血腥的冬，40多名戰友被關進石室，最後只有12人活着逃出來。
當這個改了名字的學員站到他面前時，王瑋盯着那道眉骨上的疤痕，立刻確認就是他。
石室裡的血夜
時間要退回到1940年12月。
豫皖蘇邊區已經入冬，八路軍第四縱隊17團駐紮在永城附近，團長劉子仁那段時間心情很不好。
他是1939年帶着自己的隊伍投奔新四軍的，本以為能繼續當”土皇帝”，結果組織給他派來了政委蔡永，還派來一大批營長、連長。這些人全是外來幹部，人事權、財權都不歸他管了。
劉子仁1922年就參加了西北軍，在軍隊混了快20年，他拉起隊伍時就是大隊長，習慣了說一不二。現在開個會要政委點頭，花筆錢要財務審批，這讓他覺得處處受制。
同樣不滿的還有兩個人：六旅保安司令耿蘊齋、十八團團長吳信容。三人都是帶着隊伍投奔革命的地方武裝頭目，都覺得革命隊伍的規矩太多。
他們經常湊在一起喝酒，喝着喝着，怨氣就出來了。
12月10日，邊區黨委書記吳芝圃到永城勸說耿蘊齋、吳信容回心轉意。組織讓劉子仁以吃飯為名把兩人請來，準備做工作。
劉子仁答應了，還拍着胸脯保證完成任務。
可他轉身就給耿、吳送了封密信：”宴席上會動手抓你們，千萬別來。”
12月11日深夜，劉子仁在張庄召開排以上幹部會議，宣布逮捕所有外來幹部。
警衛連連長朱士華帶人衝進政委蔡永的住處，蔡永正在睡覺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住了。副團長周大燦、政治處主任糜雲輝也被抓了。
朱士華又以”開會”為名，把40多名連排幹部騙到一起，全部繳械關押。
這些人被押進芒碭山東側的一間石室，外面派了一個連把守。
當晚9點，劉子仁走進石室。他看着蔡永，想說點什麼，但蔡永直接罵了出來，劉子仁討了個沒趣，帶人離開了。
凌晨3點，蔡永組織突圍。
一名幹部趁警衛班長進來查人數時奪了槍，隨後大家一起衝出石室。他們搶到一挺機關槍，在機關槍掩護下往外沖。
守軍反應過來後開火了，石室外面很快響起密集的槍聲。
蔡永帶着十幾名幹部衝出包圍圈，但他們都犧牲了，周大燦、糜雲輝等人也沒能活下來。40多名被關押的幹部，最後只有12人逃出去。
12日清晨，劉子仁、耿蘊齋、吳信容正式叛變投敵，帶着部隊投向國民黨湯恩伯部。
三個叛徒的不同結局
湯恩伯很高興，當場給了官職，耿蘊齋當司令，劉子仁當副司令兼支隊長，吳信容當支隊長。
看起來挺風光，實際上國民黨根本不信任他們。
今天能叛共產黨，明天就能叛國民黨——這是所有人心裡都明白的道理。
三個人很快發現，自己拿的是虛職，沒兵權，沒實權，就是個擺設。
吳信容1942年就病死了，他死後，弟弟吳信元接管了部隊。1944年，吳信元看國民黨靠不住，乾脆帶着隊伍起義，重新回到了新四軍。
耿蘊齋混得更慘，他當初覺得權力被削弱才叛變的，結果到了國民黨這邊直接沒了權力，整天閑着，被人冷眼看。
解放戰爭後期，耿蘊齋看出國民黨完了，就逃回解放區。他讓子女都參加革命，自己低頭認錯，組織考慮統戰需要，讓他回鄉務農。
只有劉子仁，一條道走到了黑。
1944年，吳信元起義帶走了大部分隊伍，劉子仁手裡沒多少人了，國民黨更不待見他，他一咬牙，直接投降了日軍。
一個曾經的八路軍團長，成了偽軍師長，這個選擇讓他徹底站到了民族的對立面。
日本投降後，劉子仁被蔣介石收編，當了新54師師長，後來升到127軍309師少將師長。
1949年12月25日，劉子仁看解放軍打到四川了，趕緊在巴中宣布起義。
他以為自己終於等到了翻身機會。
西南軍政大學的偽裝
1950年3月，西南軍政大學從南京遷到重慶，4月改名為西南軍區軍政大學。
學校的主要任務是改造國民黨起義、投誠、被俘的軍官，當時西南地區收編了90萬國民黨軍隊，其中軍官就有10多萬人。
學校專門成立了高級研究班，計劃改造1000多名國民黨高級軍官。研究班設在歌樂山一帶，分成3個部，每個部管4個小班。
劉子仁就混在這些學員里，他改了名字，填了假履歷，以為可以矇混過關。只要從軍校結業，組織就會安排工作，到時候就能徹底洗白。
王瑋是政治教育科科長，負責審查學員資料。他1940年在八路軍第四縱隊當司法科長，跟劉子仁在一個系統工作過。
那年冬天的叛變，王瑋記得清清楚楚。
蔡永是他的戰友，周大燦、糜雲輝也都認識，這些人都死在劉子仁手裡。
王瑋看到名冊上的”劉子仁”三個字時，心跳都漏了一拍，他讓警衛員立刻把這個學員帶來。
劉子仁走進辦公室時還笑着，以為是正常談話。
王瑋沒說話，就盯着他看，他看那道眉骨上的疤痕，看那隻微微內斜的左眼，看那個走路的姿勢。
十年過去了，人老了，但這些特徵改不了。
“劉子仁，別裝了。”王瑋的聲音很冷，”就算你變成灰，我也認得出你。”
劉子仁的笑容僵住了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他張嘴想辯解，說自己叫別的名字，說王瑋認錯人了。
王瑋沒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，直接叫來保衛人員，當天，劉子仁就被逮捕了。
血債必須還
王瑋寫了詳細的舉報材料，寄給了時任河南省主席的吳芝圃。
吳芝圃就是1940年12月去勸耿蘊齋、吳信容的那個邊區黨委書記，他也被劉子仁騙過，還差點被軟禁。
兩個親歷者的證詞，讓劉子仁的所有偽裝都沒了意義。
審訊過程中，劉子仁試圖為自己辯護，他說當年是被逼的，說自己一直想回到革命隊伍。他還特彆強調自己起義了，應該按起義人員處理。
檔案調出來了。
1940年12月叛變，害死40多名幹部；1944年投降日軍，當偽軍師長；抗戰勝利後又投靠國民黨，升任少將師長；1949年12月才在四川起義。
這份履歷清清楚楚地記錄著他每一次的選擇。
當時對起義人員有政策：以往罪行既往不咎。可這個政策有個前提，叛敵可以寬恕，叛國不能饒恕。
劉子仁不只是叛變了革命隊伍，他還投降了日本侵略軍，這是徹底的叛國行為。
1951年3月，劉子仁被執行死刑。徐春陽當年也被關在那間石室里，他是少數逃出來的人之一，後來他當了解放軍中將。
他在回憶錄里寫：“劉子仁開始抗日有功，後來叛變有罪，起義過來應予寬大，但他的微功抵不了他的重大罪過。”
這段話說得很客觀。
劉子仁確實打過日本人，1939年投奔新四軍時也確實帶着隊伍抗日。但他叛變後害死了那麼多戰友，還投降了日軍，這些罪行用他那點早期的抗日功績根本抵不了。
1960年，河南省高級法院根據起義人員政策，撤銷了對劉子仁的原判，這事到今天還有爭議。
但在1950年代初那個特殊時期，在民族傷痛還沒癒合的年代，在無數戰友的血還沒幹的時候，劉子仁的死刑是歷史的選擇。
參考資料：
人民網-中國共產黨新聞網《彭雪楓：抗戰中新四軍犧牲的最高將領》
中華人民共和國退役軍人事務部《清明特別節目<天地英雄氣>》
重慶黨史網《西南軍政大學高級研究班的歷史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