創作聲明:本文為虛構創作,請勿與現實關聯
軍長家的沙發軟得陷人,我卻坐得像根鋼筋,汗從額頭滲出來,浸濕了領口。
“紅紅,快下來!客人到了!”軍長夫人朝樓上喊了一聲。
樓梯上傳來“咚、咚、咚”的腳步聲,沉得像在砸我的心。
一個穿著舊軍裝的姑娘走了下來。
她沒看她媽,也沒看軍長,眼睛像兩把探照燈,直直地釘在我身上。
“你就是陳鐵?”她開口,聲音清脆,但冷的像冰碴子。
我緊張地站起來:“是。”
她沒理我,而是轉向軍長,我未來的老丈人:
“爸,這就是你給我找的那個一等功臣?”
軍長沉著臉:“怎麼說話呢!”
她卻理直氣壯地哼了一聲,又轉回來,繞著我走了一圈,像是在審視一頭待宰的牲口。
“看著是挺結實的,就是不知道這功勞,是拿命換的,還是拿膝蓋換的。”
這話一出口,屋裡的空氣都凝固了。軍長猛地一拍桌子:“顧紅!”
我臉上火辣辣的,屈辱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可她根本不理會她父親的怒火,反而走回我面前。
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,抬腳就踹在我的迎面骨上!
劇痛讓我倒吸一口涼氣。她卻抱起胳膊,居高臨下地看著我,嘴角勾起一抹刺眼的笑:
“小子,你福氣不淺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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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那塊叫一等功的鐵疙瘩,是用命換來的。具體說是用別人的命,和我自己半條命換來的。
在南邊的叢林裡,空氣都是又濕又臭的,像是爛了的葉子和死耗子混在一起的味道。
我們在泥水里趴了三天三夜,蚊子像轟炸機一樣在耳邊嗡嗡叫。
隊長說,我們的任務是摸掉對方一個砲兵觀察哨。
他說得輕鬆,就像是去鄰居家借一頭蒜。
出發的時候我們是八個人,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三個。
第一個倒下的是小王,他剛滿十九,家裡是開拖拉機站的。
一顆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子彈,從他後腦勺鑽進去。
他哼都沒哼一聲,臉朝下栽進水里,冒了幾個泡,就再也沒動靜了。
第二個是老李,他想去把小王的屍體拖回來,結果踩上了地雷。
我只聽見“轟”的一聲,回頭看時,老李站過的地方只剩下一團紅色的霧。
我當時腦子裡什麼都沒有,就是往前衝。
手裡那把五十式衝鋒槍燙得嚇人,子彈打光了就用槍托砸,用刺刀捅。
我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,只記得血濺到臉上,熱乎乎的,帶著一股鐵鏽味。
等我清醒過來,周圍已經沒人站著了。
我的兩個戰友,一個捂著肚子,腸子往外流,另一個胳膊斷了,白色的骨頭茬子戳在外面。
我們三個人,背靠著背,等著天亮,或者等著下一顆子彈。
後來,我因為端掉了那個觀察哨,又活著回來了,就成了一等功臣。
他們把我安排在英雄報告團,到處去講我的故事。
我站在台上,看著下面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。
他們覺得我了不起,可我每次開口,聞到的都不是話筒的鐵鏽味,而是老李被炸開時那團血霧的味道。
他們讓我講我是怎麼英勇無畏的,我只會說,我當時沒想別的,就想活下來。
他們又讓我講我的理想,我說我想回家種地。下面的人就都笑了,說我樸實。
軍長就是在一次報告會後把我叫過去的。
他的辦公室很大,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,人踩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,像踩在棉花上。
他讓我坐,我不敢坐,就直挺挺地站著。
他姓顧,叫顧山河,是個看上去很溫和的男人,不像軍長,倒像個教書先生。
他給我倒了一杯水,水是熱的,暖氣從杯口飄出來,在空氣裡打著旋。
“陳鐵。”他喊我的名字。
“到!”我下意識地喊出來,聲音大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他笑了笑,說:“坐下,別緊張。”
我屁股挨著沙發邊坐下,身體還是繃得像根鋼筋。
他看著我,看了很久,看得我心裡發毛。
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,腦子裡把最近幹的事過了一遍。
除了昨天晚上多吃了一個饅頭,好像也沒犯什麼紀律。
“你今年二十五了吧?”他問。
“報告首長,是。”
“家裡還有什麼人?”
“爹,娘,都還在。”
“有對象了嗎?”
我臉一下子就紅了,像被開水燙了。我搖了搖頭,說:“沒。”
他點了點頭,好像對我的回答很滿意。他又喝了一口水,然後慢悠悠地說:
“我有個女兒,比你小三歲,在總院當醫生。我想把她介紹給你。”
我腦子“嗡”的一聲,像是被手榴彈在耳邊炸開。
我看著顧軍長,他的表情很平靜,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。
我張了張嘴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我一個農村出來的泥腿子,爹娘還在土裡刨食,怎麼敢想軍長的女兒。
這事要是傳出去,村里人會說我陳鐵家的祖墳冒了青煙。
可我看著顧軍長的眼睛,那裡面沒有商量的意思,更像是在下達一個命令。
我站起來,又是一個立正,大聲說:“是!首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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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說“是”,也許是在部隊待久了,服從命令已經成了本能。
走出軍長辦公室的時候,我的腿還是軟的。外面的太陽照在身上,我卻覺得渾身發冷。
02
我要和軍長女兒相親的消息,像一陣風一樣刮遍了整個營區。
一開始沒人信,他們說陳鐵這小子是不是打仗把腦子打壞了,開始說胡話了。
後來團裡的通訊員證實了,說這是軍長親口說的。
這下營區裡炸了鍋,比過年還熱鬧。
我的宿舍成了全連最熱鬧的地方。平時見不到人影的排長、連長都來了,拍著我的肩膀說:
“陳鐵好樣的,不僅仗打得好,福氣也好。”
他們看我的眼神,和我去看動物園裡的猴子差不多,充滿了好奇。
我的戰友們更是激動,他們圍著我,七嘴八舌地給我出主意。
“鐵哥,你得穿得精神點。”
張胖子從他的箱子底翻出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衫,領子都泛黃了。
可他寶貝似的捧到我面前:“這是我當初相親時穿的,老丈人一看就相中了。借你!”
“光有襯衫不行,褲子也得配上。”猴子瘦得像根竹竿,他把自己唯一一條喇叭褲也貢獻了出來,“這叫時髦,城裡姑娘都喜歡這個。”
我被他們按在床上,像個木偶一樣任他們擺佈。
他們把那件黃領子的襯衫套在我身上,又把那條能掃地的喇叭褲給我穿上。
我站起來,走到宿舍那塊破鏡子前,鏡子裡的人我不認識。
他穿著不合身的衣服,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,臉上是一種想哭又想笑的表情。
“不行不行,太土了。”連長皺著眉頭說。
他把我拉到一邊,低聲教我:
“見到姑娘,要主動說話。問她叫什麼名字,在哪里工作,喜歡吃什麼。別像個悶葫蘆。”
我點了點頭,心裡把這些話默念了好幾遍。
可我一緊張就結巴,這些話到了嘴邊,估計就只剩下“你、我、他”了。
定好見面的那天是周六。
一大早,我就被張胖子他們從床上拽了起來,洗臉,刮鬍子,頭上還被抹了半瓶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頭油,膩得像頂著一坨豬油。
我聞著自己身上混雜著頭油和肥皂的味道,覺得比戰場上的火藥味還難聞。
去軍長家的路上,我心裡一直在打鼓。
我想像著軍長女兒的樣子,應該是那種皮膚白白的,說話細聲細氣的城裡姑娘。
她會彈鋼琴,會說外語,會用一種我聽不懂的眼神看著我。她肯定看不上我這個只會扛槍的粗人。
我甚至想好了,她要是当面给我难堪,我就直接扭头走人。
功勞是功勞,尊嚴是尊嚴。
顧軍長的家在一個很安靜的大院裡,門口有兩個站崗的哨兵。
我通報了名字,一個哨兵領著我進去。
那是一棟兩層的小樓,外面爬滿了綠色的藤蔓。
顧軍長的愛人,一個很和藹的阿姨,在門口接我。
她拉著我的手,笑瞇瞇地說:
“是陳鐵吧?快進來,等你好久了。”
我跟著她走進屋,屋裡很乾淨,空氣裡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顧軍長穿著便裝坐在沙發上看報紙,見我進來,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說:“坐。”
我坐下來,背挺得筆直,兩隻手放在膝蓋上,像個準備接受審訊的俘虜。
阿姨給我端來一杯茶,又拿來一盤蘋果,她說:“吃蘋果,剛洗的。”
我看著那紅彤彤的蘋果,沒敢動。
氣氛很尷尬,顧軍長和他愛人問一句,我答一句。
他們問我南邊冷不冷,我說不冷,就是潮。他們問我爹娘身體好不好,我說好,還能下地。
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,只有牆上的掛鐘在“滴答滴答”地響,每一聲都像敲在我的心上。
我感覺自己像是在接受一場面試,考官是兩位首長,而我這個考生,連最基本的問題都答不好。
我在等,等那個“主考官”出場,等她宣判我的死刑。
就在我快要坐不住的時候,我忽然想起一件事。
那是,在我們搗毀了觀察哨,準備撤退的時候。
我們遭到了伏擊,砲彈就在身邊爆炸。
隊伍裡有一個隨行的衛生員,是個女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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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很年輕,背著一個比跟她不符的醫療箱,在火光裡跑來跑去,給傷員包紮。
一枚砲彈落在不遠處,巨大的氣浪把她掀翻在地。
我當時離她不遠,下意識地衝過去,一把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,吼了一句:
“不要命了!快走!”
我沒看清她的臉,她的臉上全是黑色的硝煙。
她沒有說話,只是掙開我的手,又跑向了另一個傷員。
那時候情況太緊急了,我沒時間去想她是誰,也沒時間去看她有沒有受傷。
這個倔強的身影,就像一顆釘子,釘在了我的記憶裡,只是後來被更慘烈的畫面覆蓋了。
現在,坐在這間安靜得讓人窒息的客廳裡,那個身影又莫名其妙地跳了出來。
那雙眼睛,亮得讓人心裡發慌。
03
牆上的掛鐘又“滴答”地響了幾下,像是在催命。
顧軍長的愛人看氣氛實在太僵,笑著說:“這孩子,就是太老實了。”
她朝樓上喊了一嗓子,“紅紅,下來!客人到了!”
我聽到那個名字,心跳得更快了。
紅紅,聽上去就像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孩子的名字。
我都能想像到她穿著一條漂亮的連衣裙,從樓上慢吞吞地走下來,然後用挑剔的目光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。
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,我下意識地抬起頭。
一個人從樓梯的拐角處走了出來。我愣住了。
她沒有穿裙子,而是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,領口的釦子扣得一絲不苟。她留著一頭齊耳的短髮,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,而不是我想像中的雪白。
她很高,比我還高一點,肩膀很平,站姿筆挺,像一棵小白楊。
她像個偵察兵,走到我面前停了下來。
屋子裡的光線從她背後照過來,我看不清她的臉,只能看到一個輪廓。她就那麼站著,一言不發,上下打量著我。
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,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,讓我感覺自己像是沒穿衣服一樣。
我更緊張了,手心裡全是汗,後背的襯衫都濕透了。
我記得連長教我的話,要主動開口,要問她叫什麼。
可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,一個音都發不出來。
顧軍長和他愛人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,他們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。
就在這死一樣的寂靜裡,她忽然抬起了腳。
我還沒反應過來,就感覺小腿上一陣劇痛。
她穿著一雙硬底的軍用皮鞋,毫不客氣地踹在了我的迎面骨上。
我疼得“嘶”了一聲,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。
我徹底懵了。我長這麼大,除了我爹,還沒人敢踹我。
在戰場上,敵人想踹我一腳,也得先問問我手裡的槍。
可現在,在這個我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地方,被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,軍長的女兒,結結實實地踹了一腳。
屈辱、憤怒、困惑,各種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,我的臉漲得通紅,比豬肝還紅。
我瞪著她,她也瞪著我,眼神裡沒有歉意,反而帶著一絲挑釁和……戲謔?
顧軍長和他愛人也驚呆了。顧軍長的臉色沉了下來,剛要開口呵斥。
她卻嘴角一撇搶先開了口,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,對我說:“小子,你福氣不淺啊!”
這句話,像是一桶冰水,從我的頭頂澆了下來。我渾身的血都涼了。
是啊,福氣不淺。
一個農村兵,立了一等功,就被軍長看上,要把獨生女嫁給我。
這在別人眼裡,可不是天大的福氣嗎?
可這一腳,這句話,分明是在嘲諷我,是在羞辱我。
她在告訴我,我不過是個想靠著軍功章攀龍附鳳的投機分子。
我那點可憐的自尊,被她這一腳踹得粉碎。
我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,胸口劇烈地起伏著。
我想說點什麼,想反駁,想罵回去,或者乾脆扭頭就走。
因為我能忍受敵人的子彈,卻忍受不了這樣的羞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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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
可此時,顧軍長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,
他大概也沒想到,自己安排的一場“良緣”,會變成一場鬧劇。
他看著自己的女兒,眼神裡滿是責備和不解。
“顧紅!你這是乾什麼!快給陳鐵道歉!”
顧軍長的愛人反應過來,急忙站起來,想拉住女兒的胳膊。
我深吸了一口氣,準備說出那句“首長,對不起,我配不上”,然後轉身離開這個讓我無地自容的地方。
可誰知,顧紅卻絲毫不顧禮節,直接胯坐在我身邊的沙發上,直接掀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