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中16彈壯烈犧牲,蔣介石扶棺痛哭,日軍為保護遺體停戰一天

給敵人立碑的,是剛把他打死的日本人。

罵他是漢奸的,卻是等著他保家衛國的中國人。

這種怪事,就出在張自忠身上。

1940年5月,湖北宜城南瓜店的一處高地上,槍砲聲停了。

日軍第39師團的士兵端著槍,小心翼翼地往上摸。

屍體堆裡,他們看見一個高大的中國軍官,身上全是血口子,最嚇人的是肚子上一個大砲彈窟窿,可人還直挺挺地站著,眼睛瞪得老大。

帶隊的日本軍官藤岡是個老兵,上前一看,立馬就認出來了。

他對著屍體端詳了好一陣,然後猛地一揮手,讓手下那幫準備上去割耳朵領賞的兵都退下,接著竟然領著所有人,對著這具屍體,彎腰鞠躬。

這還沒完,他們找來木頭,做了塊牌子,上面寫著:“支那大將軍張自忠之靈”。

一群剛剛還在拼命的敵人,給他們的對手辦了場葬禮。

這消息傳回重慶,蔣介石聽完匯報,當著一群人的面,眼淚就下來了,親自寫了“英烈千秋”四個大字。

延安那邊,毛澤東也提筆寫下“盡忠報國”的挽詞。

可就在三年前,全國的報紙上,他的名字前面還加了個“逆”字,叫“張逆自忠”。

老百姓茶餘飯後,提起他就是一口唾沫,罵他是“華北頭號大漢奸”,是第二個汪精衛。

一個人,怎麼能在短短三年裡,從人人喊打的賣國賊,變成讓所有人都敬佩的大英雄?

這中間,他到底扛了多少事,受了多少委屈?

時間倒回1937年的北平,那會兒的空氣裡都是火藥味兒。

七七事變一打響,整個華北都亂了套。

張自忠當時是天津市長,也是二十九軍的一員大將,正趕上他人輩子最倒霉的時候。

他這人,一米八幾的大高個,長得周正,早年跟著馮玉祥混,後來又歸了張學良,在西北軍那堆人裡頭,算是見過世面的。

當時華北的老大是宋哲元,夾在日本人和南京政府中間,日子不好過。

宋哲元的算盤是,盡量不得罪日本人,能拖就拖,所以就得有個人出去跟日本人打交道。

張自忠因為長得體面,又去過日本,看著像個能跟日本人說上話的,就被宋哲元當成了那根“外交”的頂樑柱,隔三差五就派他去日本“考察”,或者跟日本駐軍的頭頭吃飯、談判。

這些事兒,擱在平時可能不算啥,但在那個全國上下都喊著要抗日的節骨眼上,就特別扎眼。

老百姓一看,好傢伙,日本人炮都架到家門口了,你張自忠還天天跟他們吃飯喝茶,這不是漢奸是什麼?

於是,報紙上、廣播裡,“親日派張自忠”的大帽子就扣上來了,摘都摘不掉。

盧溝橋的槍聲一響,二十九軍扛不住,宋哲元決定帶著主力往南撤。

臨走前,他給張自忠下了一道要命的命令:你留下,跟日本人辦“和平交接”。

這道命令,說白了就是把他一個人扔在狼窩裡,替整個華北的撤退背黑鍋。

前線的弟兄們在南苑、在長辛店跟日本人拼命,血流成河,他這個軍長卻待在已經淪陷的北平,跟日本人周旋。

這下子,全國的罵聲就像洪水一樣湧過來。

“張逆自忠”四個字,印在報紙上,傳遍了大街小巷。

他家門口被人扔石頭,孩子們唱的童謠都在罵他。

他在北平那段日子,真是生不如死。

據後來他身邊的人說,他常常一個人關在屋裡,一坐就是大半天,不吃不喝。

他心裡那股火,那股冤,沒地方說。

他不是沒想過死,但他覺得這麼死了不值,對不起國家,更對不起那些在前線犧牲的弟兄。

他憋著一口氣,必須得活著出去,到戰場上去,用日本人的血,把潑在自己身上的髒水洗乾淨。

終於,在一個漆黑的夜晚,他化裝成一個拉洋車的車夫,戴個破草帽,趁著夜色溜出了北平城。

一路躲躲藏藏,南下追趕大部隊。

那時候他心裡就一個念頭:上戰場,打鬼子,死也得死在衝鋒的路上。

恥辱這東西,能把人壓垮,也能把人逼成一頭猛虎。

張自忠就是後一種。

1938年,他終於歸隊了,帶著他的五十九軍。

可弟兄們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,士氣也不高,畢竟頭兒剛背著“漢奸”的名聲回來。

就在這時候,任務來了。

日軍最能打的兩個師團,板垣徵四郎的第五師團和磯谷廉介的第十師團,像兩把鉗子一樣,想在徐州會師,把幾十萬中國軍隊一口吃掉。

而擋在板垣師團面前的,就是山東臨沂。

守臨沂的,正是張自忠和他的五十九軍。

所有人都覺得,五十九軍這回是兇多吉少。

他們的裝備是出了名的差,大刀片子比槍還多,對面可是從沒打過敗仗的日本王牌。

開戰前,張自忠把手下的軍官都叫到跟前,眼睛都紅了,幾乎是吼出來的:“過去在華北,人家都罵我們是漢奸部隊!

今天,命令我們死守臨沂!

我們就在這兒,讓全國人看看,咱們二十九軍出來的兵,到底是不是漢奸! ”

這一仗,張自忠打瘋了。

他根本不跟日本人玩什麼防守反擊,直接帶著部隊沖上去跟日本人玩命,搞“反包圍”。

臨沂城外的幾個小村子,成了血肉磨坊。

雙方的士兵攪在一起,​​端著刺刀互相捅,用大刀片子砍。

張自忠自己七天七夜沒合眼,指揮部就設在離前線不到一公里的地方,好幾次砲彈就在他身邊炸開,警衛員都嚇得趴下了,他還站著拿望遠鏡看。

板垣師團做夢也沒想到,這支看起來裝備破爛的中國軍隊,竟然這麼能打,這麼不要命。

他們打了整整一個月,愣是沒能從臨沂跨過去一步,還被啃掉了幾千人。

就是這寶貴的一個月,給李宗仁調集部隊、佈置台兒莊的口袋陣贏得了時間。

後來的台兒莊大捷,可以說,頭功就得記在臨沂保衛戰上。

臨沂這一仗打完,再也沒人敢說張自忠是漢奸了。

報紙上,他的名字從“張逆自忠”變回了“張自忠將軍”。

連他的對手板垣徵四郎,都不得不佩服這個中國將軍,私下里跟部下說,張自忠是中國軍隊裡的“活關公”。

從“漢奸”到“關公”,張自忠用一場硬仗,把自己的名聲從泥潭里撈了出來。

臨沂一戰,只是他救贖的開始。

打那以後,徐州會戰、武漢會戰,哪兒最危險,哪兒就有張自忠的部隊。

他總是帶著人打頭陣,頂著最猛的砲火上,又總是最後一個撤下來。

他用一次又一次的戰功,換回了所有人的尊重。

1938年,他被提拔為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,成了獨當一面的大員。

可他心裡那根刺,始終沒拔掉。

北平不戰而退,是他一輩子的痛。

他覺得,光打退敵人不算本事,得把他們徹底趕出去才算。

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,一個能讓他主動出擊,痛痛快快打一場大勝仗的機會。

1939年,機會來了。

隨棗會戰,面對日軍的攻勢,他沒有像別人一樣層層設防,而是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決定:趁著夜色,帶著主力部隊強渡襄河,像一把尖刀,狠狠插進日軍的後方。

這一下,直接把日軍的補給線給切斷了。

前頭的日軍主力還在往前衝,回頭一看,家被偷了,一下就亂了陣腳,只能倉皇撤退。

這一仗,打出了中國軍隊在抗戰相持階段少有的大捷,史稱“鄂北大捷”。

這一仗讓張自忠徹底揚眉吐氣,也讓他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釘、肉中刺。

日軍高層下了死命令,下次戰役,一定要“消滅”張自忠。

1940年5月,棗宜會戰爆發。

日軍調集了六個師團的重兵,目標直指陪都重慶的門戶——宜昌。

張自忠的第三十三集團軍,再次被頂在了最前面。

出征前,他就感到這次不一樣。

他給副總司令馮治安寫了封信,實際上就是遺書:“為國家民族死之決心,海不清,石不爛,決不半點改變。”

他還給自己的弟弟寫信,讓他照顧好家裡的孩子。

5月15日,他故技重施,再次親率部隊東渡襄河,想複製鄂北大捷的奇蹟。

可這一次,日本人早有準備,張開了一張天羅地網等著他。

他的部隊一過河,就被數倍於己的日軍死死咬住,包圍在了南瓜店一帶的十里長山上。

最後的時刻到了。

飛機在頭頂上扔炸彈,重砲在山下轟,張自忠身邊的兵越打越少,最後只剩下一千多人。

他自己也換上了士兵的衣服,端起槍,帶著衛隊沖向敵陣。

部下哭著拉他,讓他趕緊撤,他推開警衛員,平靜地說:“我這樣死,對國家,對長官,對人民,良心平安。”

不久後,密集的子彈和砲彈碎片,就打在了這位集團軍總司令的身上。

他身上中了十六處傷,流盡了最後一滴血。

張自忠的靈柩被敢死隊從日軍陣地搶回,用船運往重慶。

船經過宜昌時,十萬百姓自發聚集在長江兩岸,哭聲震天,紙錢飄滿了江面。

船到重慶,蔣介石率領所有在渝的文武官員到碼頭迎靈,親自扶著靈柩,老淚縱橫。

幾十年後,南瓜店的山坡上,依舊有人會去祭拜。

那裡埋著的,不只是一個將軍的屍骨,更是一個男人用生命捍衛的榮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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