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寧靜:00後說我是綜藝咖,我開心得很

專訪寧靜:00後說我是綜藝咖,我開心得很 -

一段銀幕的歷史因為旅行綜藝被翻了出來——《陽光燦爛的日子》選角時,姜文蔣雯麗與寧靜之間猶豫。彼時的劉曉慶力薦寧靜,說她大腦門亮眼,身上有股“野性美”,非她莫屬。於是,影史上從此留下了一個令人難忘的“米蘭”。極限女性欄目對話寧靜,她向我們展示了她的成長與不變。

寧靜穿着一襲黑色貼身長裙,髮髻輕挽,身形如一道流暢的墨線,在光下勾勒出利落清晰的輪廓。輪到寧靜說話時,她握着一把貴州辣椒,話到一半卻哽住,埋頭落淚。

這是在《一路繁花2》澳門發布會現場,有個環節是“家鄉的味道”。她抬起頭紅着眼,攥緊話筒輕聲說:“1990年我第一次離開貴州,那時沒多少人知道這個地方,都說‘天無三日晴,地無三尺平,人無三分銀’。可現在,貴州有十幾個機場,高速遍布全省,被越來越多人喜歡,我真的很開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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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及貴州,寧靜忍不住落淚。(圖/視頻截圖)

採訪開始前,她大步流星地向我們走來,坐下時帶着一種不由分說的氣場。可當我提起那個在台上落淚的瞬間,她忽然以手掩面,笑得有些羞赧:“對不起失態了,我也不知道這情緒從哪湧上來,可能是血液里流淌的東西,突然很為家鄉驕傲。”

聊到貴州,她眼裡閃着光。《一路繁花2》的旅程中,有一站到了貴陽,回到老家的她說自己彷彿魚入水中,在黔靈山飆起貴陽話,鬆弛自在。“毫不誇張,貴州‘專治各種不服’,這一路大家總說哪兒風景美,我內心卻沒什麼波瀾,可能早就習慣了,在我們貴州,推開門就是景。”

她思維跳躍,反應直接,總打破我的預設。時而狡黠一笑打探:“問題會不會尖銳?”時而坦蕩挑眉:“你覺得我敢說?那是因為我覺得沒什麼好藏着的。成年人有什麼不能聊?我怕我敢說,你不敢播。”

她表情生動,手勢豐富,和真人秀里特立獨行的她一樣,張揚之下藏着柔軟的真誠,讓人忍不住想走近些看看——這位從上世紀90年代璀璨銀幕中走來的影后,如何以“藝人”新身份,在真人秀中遊刃有餘。

誰讓寧靜變“寧靜”了?

廣州是我的福地,我人生第一站就在那兒。”聽說我從廣州來,寧靜眼睛一亮。1990年,她離開貴陽,去廣州一家動畫公司做原畫師。她偶然客串出演了珠江電影製片廠的《冰上情火》,命運的軌跡因此悄然轉向了。不久後,她成了電影《我很醜,可是我很溫柔》的女主角,那年她18歲。

四年後,她憑《炮打雙燈》摘下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桂冠。 1995年,她出演《大辮子的誘惑》中與葡萄牙青年相戀的“阿玲”——那部被稱為中國澳門第一部本土文化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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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靜塑造了受傳統父權壓抑,內心掙扎矛盾的女性春枝。(圖/《炮打雙燈》劇照)

1990年代的女星各有光華,寧靜略帶嬰兒肥,小麥膚色,骨子裡有股桀驁的“犟”。或許正是這種帶點“兇猛”的美,讓她成為“米蘭”的不二人選。王朔在《動物兇猛》中這樣寫米蘭:“她十分鮮艷,以至於使我明知道那畫面上沒有花,仍有睹視花叢的感覺。”

香港影人文雋回憶,《陽光燦爛的日子》選角時,姜文在蔣雯麗與寧靜之間猶豫。彼時的劉曉慶力薦寧靜,說她大腦門亮眼,身上有股“野性美”,非她莫屬。於是,影史上從此留下了一個令人難忘的“米蘭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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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靜飾演的米蘭成就了影史上的經典角色。(圖/《陽光燦爛的日子》)

寧靜始終感念劉曉慶的知遇之恩。觀看了旅行綜藝的很多網友都稱,原來性格直爽、愛硬剛的寧靜都變得柔軟了,會體貼地替姐姐們着想。因為晚上蒙古包里太冷,爐子也沒燒起來,她把自己溫暖的房間讓給劉曉慶住,只因對方比她更怕冷。她說:“雖然我住那邊也有點不愉快,但比起她的不愉快,我的就不那麼重要了。”

總有人在寧靜與劉曉慶身上尋找氣質的相似性。兩人都是色彩鮮明的中國女演員,血液里似乎都流淌着表演天賦,性格也易見某種先鋒性,戲外,她們的颯爽敢言亦為人樂道。

寧靜向我們反覆提及在這次旅途重新認識了“曉慶姐”:“曉慶姐在我心中是楷模,她代表了一種永不認輸的力量,每次想到她(很多問題)在我心裏面就化掉了。她的字典里好像永遠沒有no這個字,永遠勇往直前,她不東張西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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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靜與劉曉慶在節目當中的女性情誼是一大看點。(圖/寧靜微博)

一次在貴州溶洞拍攝,面對高難度挑戰,比寧靜大20歲的劉曉慶依舊挺身向前。“你不用擔心她,她唯一擔心的就是漂亮的首飾,我說你的命更重要,她說不,除了我的命之外,就是這個(首飾)最重要。”

寧靜忍不住用家鄉話感嘆,笑着比劃當時的場景,在劉曉慶身上,她覺察到與自己不同的性格底色:“她很幽默,不像我有時候比較軸,面對困難會有一些絕對值。雖然她內心也很鋒利,但表現出來的東西總是這麼完美,我覺得我做不到(這麼豁達)。”

劉曉慶面對困境時風輕雲淡的態度,一直鼓舞着寧靜。從膠片時代到數字影像,從電影的鎏金歲月到電視劇的蓬勃年代,她們始終在場。

而今踏入流量為王的綜藝與直播的浪潮,她們依舊活躍在公眾視野——劉曉慶果斷如刃,寧靜率性如風,各自活成一道風景線。

“我的性格基因,五花八門”

1998年,《新周刊》採訪剛成為母親、準備復出的寧靜。她穿着一件黑色針織衫,在鏡頭前舒展而自然。當被問到“如何定位自己”,她說:“我表面熱情奔放,內心卻很憂鬱。有導演說我的眼睛帶着憂鬱。拍戲時我盡量隨和,但憂鬱改不掉,那是我的本色。”

27年過去,同樣是穿着一身黑,她性格中的輪廓似乎清晰而又有神秘之處。“我心裡有輪廓,有時很鋒利,但表現出來的可能更柔和。和那些有故事有趣的姐姐比,我反而覺得自己平平無奇。”她坦言自己並非大眾眼中的“真性情”,而是複雜的、想的事情五花八門。她瞪大眼睛,用手指在空中畫出的弧線像一隻刺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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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網友稱在《一路繁花2》的寧靜變得成熟體貼。(圖/受訪者提供)

寧靜的性格一直是焦點,也是“熱搜體質”。她無奈於常被誤解,像只外剛內柔的“紙老虎”,霸氣外露只是她的保護色。“我不否認過去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,但每一刻我都在儘力做自己。有時候我內心沒想法,別人卻覺得我不高興。其實我只是長得凶。”

因為她有某種對安全感的本能捍衛,她會不自覺地“對抗”一些東西。而當別人認定她“凶”,她乾脆認了:“那好吧,你覺得凶就凶。”

鏡頭之外,寧靜自稱“沒有社交能力”,生活簡單自律,可以半個月不出門,愛好插花、烹飪,這都是她安放自我的方式,與鏡頭前她給人的感覺判若兩人。

真人秀是人性顯微鏡。2015年的一檔旅行綜藝中,她顯得直率、真性情,因此一度陷入輿論漩渦。她曾努力“裝”得柔和親切,最後還是“打回原形”。“我發現我沒辦法一直端着,索性放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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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靜稱與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化學反應。(圖/寧靜微博)

誰知這“不管不顧做自己”的態度,反而在最近幾年參加的綜藝中為她贏得更多真心。人們看到那個爭強好勝的“靜靜子”身上,藏着細膩與感性。而在另一檔真人秀里,她展現出一個真實而忐忑的自我——沒有安全感的孤獨,剛強之下的柔軟,如同一隻渴望溫暖又害怕受傷的“刺蝟”。

即便看似強大,她也不掩飾自己的脆弱。在還沒收到善意的迴響時,她會默默退到角落;直到後來有人對她張開雙臂,她也願意敞開自己,擁抱不同的靈魂。

這一次在《一路繁花2》中,劉嘉玲看到了另一個寧靜——她會為姐姐們炒一整桌菜,溫柔而體貼。劉嘉玲笑問她:“你是不是特別愛‘裝’?”

對此她坦然回應:“我有真實,也會‘裝’。為了讓別人舒服,裝久了也就自然了。每個人看到的只是某一面,我不否認,但我有很真誠的東西。成年人沒什麼不能聊——只怕我敢說,你不敢播。”

是牡丹,也是梔子花

最近寧靜在直播時有網友問道“為什麼不拍戲了?”她的回復依舊很有自己的風格,乾脆利落也有底氣——“殺雞為什麼要用牛刀?”

銀幕上,她常演敢愛敢恨、色彩濃烈的角色,彷彿是她不同面向的投射:純真又性感的米蘭、霸氣柔情的大玉兒、野性帶攻擊性的丹珠、俏皮颯爽的穆桂英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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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珠也是寧靜的經典角色之一。(圖/《紅河谷》)

戲外,她也從不缺特立獨行的場面:先鋒、張揚、袒露野心,美得帶刺,甚至一度剃光頭髮。在表演類綜藝中,她反對學院派的條框,堅信個人感受的重要性,雖然被不少人視為她的天賦使然,她也不變,“姜文告訴我,表演是個人感受,沒有條條框框。”

何賽飛曾建議她,應該繼續多拍一些戲,她卻坦然表達自己正在面對內心的矛盾:一方面她有孤獨的基因與傲氣的資本——“我在20多年前就證明了自己是個好演員”;另一方面她又“貪玩”,想嘗試大眾喜歡的綜藝與真人秀,看看這個時代正在發生什麼。

在某檔真人秀的“籠中人”行為藝術環節,她的那段獨白,幾乎是她內心的真實寫照:“我喜歡熱鬧,但同時我又很安靜。我的基因大概是悲觀的,但是我一直非常積極地活着。”她不否認自己性格當中缺少“長性”,每一次轉身,都有人說那不對,說應該要珍惜羽毛,但她覺得“人生就應該像水一樣,進入到任何容器都可以”,雖然這很難。

比起演員,她更想成為“藝人”。這份不安分,讓她寧願不接戲,也要轉向真人秀——這是她的生存策略,也源於不想被遺忘、始終要在場的倔強。

“很多演員一直在拍戲,卻從未被看到。演員去片場是天職,但藝人沒那麼簡單。我技能不多,只是儘可能保持國民度。現在的小孩說我是‘綜藝咖’,我好開心。過往就是過往,你知道我是‘綜藝咖’、是主播,很好。我覺得我一直在做藝人該做的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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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靜喜歡嘗試各種領域。(圖/寧靜微博)

儘管感受到時代的落差,她仍覺得進入大眾視野更重要,無論以哪種方式。“現在拿什麼給我我都不換。曉慶姐說‘我們正當年’,現在很好,人生下半場才剛開始。”寧靜用調侃的語調說著,言語當中有她的自在洒脫。

採訪尾聲,我提起幾位姐姐都用一種花比喻自己,為何她選的是梔子花。她忽然笑得明亮,用手比划著說:“我一開始想選牡丹,花開時,我就停在那兒,凋謝時,‘啪嗒’整朵掉地上,我不要慢慢凋謝。但後來我還是選了家鄉的小梔子花,它的香氣無可比擬,我買過所有梔子花香水,都沒有這種味道——讓人一輩子忘不了,很有攻擊性,穿透力的味道。”

寧靜對這兩種花的形容,也許恰好詮釋了她兩種性格面向:牡丹是她想成為的模樣,渴望張揚盛放,寧願熱烈決絕也不願妥協。而梔子花更像她的本色:時而清澈透亮,時而濃烈,帶着不容忽視的鋒芒。

運營 | 鄧官靖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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