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平秀領着孫女茫然地走在大街上，豆大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腳面上。雖然這樣的遭遇祖孫倆已經經歷過兩次，可真到了這天的節骨眼上，聞平秀心裡還是一紮一紮地疼，總感覺整個家都對可憐的孫女有着萬分的虧欠。幾年的治療，醫院早已是祖孫倆的第二個家，已經幾年沒回去的老家，屋裡早已拉起了蜘蛛網，破敗得沒了家的樣子。
2018年，兒媳來到了預產期準備分娩，聞平秀早就盼着這一天，這本該是一件天大的好事，卻沒成想卻由此斷送了三代人安穩平凡的生活。由於產程過長，孫女蓉蓉出生後就被送去搶救，等聞平秀第一次看見孫女時，蓉蓉已經在保溫箱里住了17天。
“以後說不好，孩子缺氧了，怕傷着腦子，影響智商或者其他的功能。”醫生的話就像一根刺埋進了全家人的心，聞平秀回家恨不得把眼睛長在蓉蓉身上，無論孫女是哭還是笑，聞平秀都能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。“我大孫女沒事，她看着我帶着奶瓶過來了，那眼神滿是期待，恨不得馬上就得吃上這口，一看娃娃腦袋也沒問題，我孫女聰明着呢。”
隨着蓉蓉慢慢長大，聞平秀髮現孫女雖然動作很慢，可腦袋瓜卻一點不笨，這足夠證明蓉蓉的智商是沒問題的，聞平秀懸着已久的心終於稍稍落了地。後來蓉蓉已經一歲了，還只會在地上用腹爬，聞平秀有點着急了，最終蓉蓉被確診為“幼兒腦癱”“運動功能障礙”，醫院建議可以展開康復治療。
聞平秀去了康復科瞧了瞧，可還沒走到病房，就聽見孩子在裡面撕心裂肺的哭喊，聽得她心裡直打哆嗦。她實在受不了囟門還在扇動的孫女，這麼小就要受盡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，想着等蓉蓉身子骨硬朗一點再說康復的事。
在家等待的一年多時間，聞平秀心想該到康復的時候了，她在家裡打理着幾畝山地，讓兒子外出打工，把蓉蓉交給兒媳帶着去醫院接受治療。可僅僅康復了兩個月，家裡就拿不出費用了，兒媳抱着蓉蓉失落地回了老家。
“別想了，好多城裡人都堅持不下去，咱們這家根本熬不起，治好了要五六年。”兒媳的話讓人心灰意冷，聞平秀下意識地說道：“那蓉蓉怎麼辦，不能讓孩子在家乾等着啊。”“你有五六十萬嗎？你那點地的收成，一年加起來還不夠半個月的費用，難道指着你兒子洗油煙機，一台抽那幾十塊錢的提成嗎？”聞平秀啞口無言，好像做了錯事的她，一直摸着蓉蓉的手在一旁抹着眼淚。
從那以後家裡人誰也不敢提蓉蓉的事，兒媳更是對女兒不管不問，沒過多久就拎包離開了家，以後再也沒有回來過。這一年蓉蓉已經三歲，不會說話的她，用小手指着相框里的照片，眼睛盯着聞平秀，示意媽媽為啥還不回家。聞平秀的心像一塊被碾碎的豆腐，蓉蓉清澈的眼神中，像是透着一種祈求和渴望，讓她久久不能平靜。大年初三，聞平秀和兒子嘮起了家常，這一次她要和兒子一起商量一件大事。
“兒啊，媽大半輩子啥也沒給你攢下，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，可咱們有孩子了，人生就有奔頭了，她媽不管咱們管，這是咱的孩子。”“那些沒正事的後生，酗酒打牌都能欠五六十萬，何況咱這是救命，咱們認可自己毀了，也得把孩子托起來，沒錢咱就去借，借不着咱就砸鍋賣鐵，賣房賣地。”“蓉蓉很懂事，現在又沒媽了，身子再帶着點病，這麼好的孩子不管的話就毀了。”娘倆手裡加在一起都沒有一萬塊，可聞平秀還是帶着蓉蓉出發了，在她心裡哪怕領着孫女在醫院裡瞎逛，也好過在家乾瞪眼。
腦癱患兒的康復周期漫長無比，嚴重的可能要跨時代，聞平秀來到這裡才知道，有位病友已經康復了十多年，更要緊的是，有的康復很久也沒有效果，有的馬上放棄了才剛見成效，這裡面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。
“這不是一片葯，吃了就管用，費錢不說，主要是太磨人了，陪床這個人能要了半條命，我們這個從二十一世紀一十年代，康復到20年代了，好在現在能自己上廁所了，扶着也能走幾步。”同房的病友有說有笑，漫長的治療時間裡，好多人已經學會給自己減壓，可聞平秀卻不行，蓉蓉本身就剛來，自己跟着護士後面忙得焦頭爛額，每天回到出租屋還要操心下個月的治療費。
蓉蓉每個月的康復費用在一萬多，加上房租水電，祖孫倆的生活花銷，一個月近兩萬元。好在有政策補貼，緩解了部分的治療壓力，平日里除了兒子的工資，更多的時候都靠娘倆豁出臉面去借，兩年多的治療一直是這麼堅持下來的。現在蓉蓉已經可以說話，在聞平秀的攙扶下也可以站起來，雖然距離走路還有一段時間，但讓聞平秀看到了希望，心裡的預期再有兩年時間，孫女一定能邁開人生的第一步。
蓉蓉的治療費又斷了，病房裡聞平秀含着眼淚收拾着東西，準備帶着孫女返回老家。“奶奶，要不然別治了，我不想讓你哭。”聞平秀還在期待著兒子那邊能有轉機，可兒子在遠方還在盼着醫院能給自己多留一些時間，母子倆啥辦法沒有，當初的信誓旦旦在現實面前被擊的粉碎。聞平秀的堅持為孫女換來了一絲進步，作為庄稼人的她們能走到今天已是不易，母子倆雖然有着鋼鐵一般的志氣，卻忘了他們只是一個普通人，卻攤上了天大一般的困境。原創作品，嚴禁任何形式轉載，侵權必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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