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這樣的家庭里，華桂蘭的堅強更多的是一種偽裝。“我就這一個孫子，一個孫女，現在都在醫院呢，孩子媽媽因為兩個孩子的事，現在也瘋了。”一邊一個摟着剛康復完的孫子孫女，華桂蘭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，今年已經74歲的她，雖然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勁，卻依然離希望很遠。一個病房三張病床，華桂蘭家自己就佔了一大半，兩個洗臉盆，兩套矯正護具，連食堂的飯菜華桂蘭都要帶上兩份。更難的是還有兩份康復費等着要繳，華桂蘭不敢催兒子，山一般的壓力同樣壓在兒子身上，就算兒子累斷了腰也很難供上兩個娃娃的花銷。
禍不單行在華桂蘭家體現得淋漓盡致。這本是一個很普通的農村家庭，兩輩人還擠在一間瓦房裡，兒子兒媳孝順，華桂蘭和老伴身體也不錯，日子雖然不富裕，但那時候的平淡和舒心是華桂蘭現在想也不敢想的。
2019年孫女小靜出生了，次年孫子小武也緊隨姐姐來到了這個家。“早知道這樣，寧願孩子和我們沒有這場緣分，到現在也不至於讓孩子這麼遭罪，還把大人折騰完了。”一開始兒媳照顧一個，華桂蘭照顧一個，慢慢地，兒媳發現姐姐小靜一直在爬，總是不會站起來走，連說話的苗頭也沒有。
“娘，你看小武的胳膊和小腿好像不太愛動，從生出來也沒見他蹬腿。”華桂蘭心裡咯噔一下子，第二天兩人就抱着兩個孩子來到了醫院兒保科檢查。“出生時孩子沒缺氧吧？42天檢查時，孩子能聽見嗎？目前看弟弟應該是有點問題的，姐姐你得領到兒科去看看。”醫生的話像一根刺埋進了兒媳和華桂蘭的心，由於兩個娃娃癥狀並不是特別明顯，又正好趕在大運動的發育期，醫生也沒有明確診斷，只是建議回家多觀察，等大一點再來醫院檢查。
可回到家後，兒媳整日茶不思飯不想，一直在網上查各種新生兒發育的問題，幾個月下來，整個人有點恍惚，經常忘事，說話有時也上句不接下句，有時情緒還會突然爆發。一年後姐弟倆雙雙被確診“腦癱和發育遲緩”，不僅都不會走路，話更是一點不會說，一些東西也不認識，對大人的話也似乎像聽不見一樣。
自從小武和小靜被確診後，兒媳徹底瘋了，被確診精神分裂症。一下子好好的一個家，天突然就塌了，華桂蘭還沒在孫子孫女的悲傷中走出來，就又陷入了兒媳瘋掉的絕望之中。
老伴的煙一顆接着一顆，眼淚在嗆人的霧氣中伴着咳嗽不停地流，兒子在工地也干不下去了，只能回家照顧老婆孩子。“娘，好好的一個家說完就完了…….。”兒子在地上發瘋一樣地找着妻子掉落的藥片，華桂蘭在床上流着眼淚給兩個娃娃揉着胳膊，屋外老伴的劈柴發出的嘆息聲一下高過一下，整個院子里的氛圍凝重到了極點。
“兒，娃娃得治，不治的話等你老了誰來照顧他倆，年輕時候多受點辛苦，老了你也少點壓力。”娘倆下定了決心，決定要拼一把，雖然家裡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，可還是不能放棄僅有的一絲希望。
禍不單行，祖孫三人已經定好了出發的日子，老伴卻在這時突然離世，不知是心梗還是腦梗，連往醫院送治的機會也沒給。兒子重重地把陶盆摔在地上，四分五裂的碎片像極了這個破碎的家。
“唉，走了也好，不用看着孩子們遭罪了。”老伴走了，最後一個可以嘮家常的支柱也不在了，兒媳瘋了，孫子孫女得病，老伴剛走，兒子活計也做不成了，華桂蘭就像丟了魂兒一樣，無論幹啥都心不在焉，心裡的那股衝勁兒再也沒有了。
半年後，華桂蘭帶着孫子孫女來到了康復醫院，真正的難關終於還是來了。兩個娃娃在一間康復室里做治療，華桂蘭必須把自己分成兩個人，經常是剛抱完孫女摁腿，就要去抬着孫子去上醫療床。
兩個孩子疼的撕心裂肺，你一句他一嗓的哭鬧聲不絕於耳，華桂蘭慌慌張張地守在兩個娃娃身邊，一會拍拍這個，一會又去安撫那個，一天下來華桂蘭連步子都邁不開了，而身體越累，血壓就越控制不住，從一開始的半片，到後來要一次吃一片半才能壓得住。
“你讓家裡人過來幫你分擔分擔，這麼大歲數，血壓這麼高，累壞了咋整。”“老伴沒了，兒媳婦瘋了，兒子不幹活就沒錢醫病，倆孩子就只能跟着我了，兒子豁出命地幹活，身體也不好。”
華桂蘭咬牙在醫院盯着，心裡卻始終放心不下兒子。“他體格本來就不好，一百來斤瘦瘦的，就適合干輕一點的活，現在逼着去干搬家公司了，一個冰箱扛到六樓，放下來時腿都打着哆嗦，繩子把肩膀勒出兩道深溝。”華桂蘭的心操起來沒邊，既看着兩個娃娃着急，又捨不得兒子拚命，還擔憂著兒媳在兒子身邊添麻煩。
費用斷繳是常有的事，華桂蘭不敢一遍遍找兒子，時間長了娘倆形成了天然的默契，兒子也知道，但很多時候就是拿不出來，他只能盼着老娘在醫院裡多和財務周旋幾天。祖孫仨在醫院裡的日子更不好過，有數的錢華桂蘭必須全都留給娃娃，自己煮着一塊錢一袋的速食米線，不放辣油沒啥滋味，放了胃口還受不了，時間久了華桂蘭的胃總是滋啦滋啦的疼。“能省點是點吧，歲數大了整不來就得靠省，只要倆孩子的費用能供上，我吃啥都行。”
華桂蘭的腳很乾，一雙襪子能穿一年，外套裡面穿的還是老式的針織毛衣，為了省錢，祖孫三人租了一間十多平的出租房，三個人只能把兩張床拼在一起每天擠着睡。補貼的額度用完了，華桂蘭就只能帶着兩個娃娃去私立醫院，這裡康復效果更加好，可費用卻一分不報，華桂蘭睜眼閉眼都是娃娃的治療費。
治到現在，兩個娃娃都已經可以站立，也能單獨說幾句簡短的句子，這是華桂蘭唯一的盼頭和動力。74歲的她，眼前的事都已經焦頭爛額，以後的事更是不敢想，長久的康復煎熬中，慢慢地磨着華桂蘭的心氣，祖孫三人的生活也跟着降到了冰點。原創作品，嚴禁任何形式轉載，侵權必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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